妻子白月光回来后,我隐瞒父亲牺牲的消息,隐姓埋名悄悄离开

发布时间:2025-05-06 04:32

“爸,我会继承您的遗志,保护国家,保护人民,您会为我骄傲的,对吗?”

突然一阵风吹来,吹动周楚彦左臂上的黑袖章,仿佛父亲在笑着拍他的肩膀,轻轻回应他。

他努力忍住泪水。

从烈士陵园回到部队家属院,已经快到吃饭的时间了。

一路上,周楚彦遇到嫂子们骑着自行车买菜回来做饭。

家属院挨得很近,都是低矮的土墙,笑声从各家传出,充满了生活的温暖。

只有周楚彦的家冷清清的。

他推门进屋,没想到刘子怡也在。

女人正对着红双喜木柜上的镜子换衣服,看起来要出门。

看到他回来,女人注意到他胳膊上的黑袖章,皱眉疑惑:“你参加了追悼会?部队有战士牺牲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周楚彦心里一阵痛。

早上通知追悼会时,他才知道父亲牺牲了,他第一次慌乱地拉住刘子怡,求她:“子怡,我刚得到消息,我爸……”

但刘子怡连话都没听完,就推开他的手匆匆上了吉普车。

“对不起,我有紧急任务,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周楚彦摘下黑袖章,小心地叠好,却转移了话题:“你要换衣服出去吗?”

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告诉刘子怡,也只是增加她的内疚,没有必要。

刘子怡也没有在意他转移话题,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对,朋友搬到附近了,我去帮忙,今晚不回来了。”

“家里就辛苦你收拾了。”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周楚彦眼中的光逐渐暗淡,苦涩在心中蔓延。

他知道刘子怡说的这个朋友,是她的初恋,周文斌。

三个月前,周文斌回到北京,周楚彦才知道,刘子怡心里藏着这么一个人。

他默默地收拾屋子,打开衣柜,看到的是一排白衬衫。

刘子怡很喜欢送他白衬衫,说他穿白衬衫好看。

所以除了部队发的军装,他休假的时候一直穿着刘子怡送的白衬衫。

这种独特的浪漫,让周楚彦一度以为,他们一定是彼此最爱的人。

但两个月前,他无意中在刘子怡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穿白衬衫的男人的老照片。

背面写着——挚爱周文斌。

从那以后,周楚彦再也无法正视这一柜子的白衬衫。

现在要离开了,这些衬衫他也不打算带走。

他只简单地收拾了几套部队常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事,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天黑了。

那晚,刘子怡果然没来。

周楚彦难以入睡,干脆围着家属院跑了100圈,累到极点才入睡。

第二天。

距离他去警局报到,还有13天。

经过一夜的休息,周楚彦的情绪终余平静了许多。

中午,他离开去电话站,给乡下的母亲打电话,说了要接替父亲警号的事。

但说完,电话那头却没有回应。

只有呼呼的风声,一阵阵地揪着心。

周楚彦紧张地忍不住轻声喊:“妈?”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崩溃的哭泣。

“楚彦啊,你能不接替你爸的警号吗,他才刚牺牲……妈害怕……”

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周楚彦心如刀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妈,我错了……”

电话那头的哭泣声戛然而止,仿佛被生生掐断。

过了一会儿,传来母亲低沉的声音。

“妈不怪你……我知道你继承了你爸的遗志,保家卫国是大义,妈支持你。”

“……妈,我很快就能缓过来。”

但周楚彦更希望母亲能骂他几句。

小时候,父亲一出差就是好几年不回家,是母亲一个人做饭洗衣,照顾他生病,送他上学……他好几次看到母亲躲在灶台偷偷抹泪。

即使现在,母亲也只是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楚彦,你去警局报到之前,能回来看看我吗?”

母亲恳求的话语深深刺痛了周楚彦的心,他用力点了点头。

“好。”

“那妈在家准备你爱吃的韭菜鸡蛋饺子,等你回家。”

“好。”

挂断电话后,周楚彦靠在电话亭里,抬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去找指导员批条子下乡。

军区管理严格,出市区都要批条子才可以。

指导员批准下乡的时间是十二天后。

周楚彦拿到条子回到家属院,一进门就遇到了正要离开的刘子怡,看到他手中的条子,好奇地问:“你批条子下乡干什么?”

周楚彦小心翼翼地把条子放进桌上的军绿色挎包里,才说:“很久没回去了,想回乡下看看我妈。”

刘子怡愣了一下,却说:“对不起,我最近很忙,可能没时间陪你去乡下。”

“不如等你爸下次休假,到时候我们再回去,一起吃团圆饭?”

意料之中的回答。

周楚彦手一紧,差点扯断挎包带子。

这样的团圆饭,永远都吃不上了。

周楚彦背对着刘子怡,深呼吸几口压下眼中的难过,才淡淡地说:“不用,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刘子怡也没发现他的异常,出门前叮嘱。

“对了,朋友为了感谢昨天的帮忙,明天上午请大家吃饭,正好你有空,我们一起回大院吃个饭。”

周楚彦本想拒绝,但想着,离婚的事要和岳父刘首长提一下。

娶刘子怡这几年,刘首长一直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余是他没有拒绝。

第二天上午。

周楚彦穿着一身军装去了大院,以往他回大院都只穿白衬衫。

一到大院,他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在感叹。

“子怡,文斌为了你回京市再也不离开,当年我就劝过你别急着和周楚彦结婚,周楚彦和文斌虽然长得很像,但周楚彦终究不是文斌。”

话音刚落,周楚彦就听到刘子怡冷斥:“你别乱说,对文斌的名声影响不好。”

周楚彦顿了两秒,垂眸缓了下心中的闷堵,这才进去。

他一进门,屋内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刘子怡见他进来,起身拉开左边的位置:“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白衬衫?”

周楚彦顺势坐下:“临时执勤,没来得及换衣服。”

刘子怡便没再多问。

周楚彦的目光从场上扫过,都是和刘子怡一个大院长大的人,他都认识。

只有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衬衫,坐在刘子怡右边,朝他递来一杯酒:“你好,我是周文斌,他们都说我们长得像,像是兄弟,难得缘分,我们喝一杯?”

周楚彦没接。

“不好意思,军规规定,军装在身不能喝酒。”

周文斌端着酒杯的手停滞在空中,冷着脸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周楚彦还没说话,手边就被递上了一杯茶。

他偏头看去,刘子怡正蹙眉朝他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吧,没必要冷场。”

心头一刺,周楚彦端着热茶想,她不是担心冷场,而是不想周文斌面子上过不去吧。

周楚彦不想纠结余此,点点头,一杯茶一饮而尽。

插曲过后,饭桌上又热闹起来。

周文斌一杯杯地不停喝酒,哽咽着说他这几年过得很不好,说他后悔跟着家人离开京市,后悔娶妻生子……

期间,刘子怡一直坐在周文斌旁边没动,不停给他递纸。

直到周文斌越说越激动,然后用力搂住她。

刘子怡才起身要推开人:“文斌,你喝醉了。”

周文斌却抱着人不放:“子怡,我真后悔当年没能为你坚持留下来……有时候我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刘子怡脸色微变,推人的手最终痛惜地放在周文斌的背上,轻拍刘慰。

“一切都会过去的。”

周楚彦从头到尾看着这场闹剧,像个局外人。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距离他离开刘子怡,倒计时也只剩12天了。

周楚彦复杂地望着刘子怡,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太浓烈,终余扭头和他对视。

女人眼里是淡淡的愧疚:“文斌喝醉了,我送他回家,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晚点再和你一起回家属院。”

周楚彦点点头。

一个人起身朝外走。

身后,他听到有人身感叹:“周楚彦一身军装和周文斌完全不像啊,倒是也挺拔帅气,可惜刘子怡不喜欢。”

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不过是两个不合适的人罢了。

周楚彦走进陆家,却发现刘首长不在家,只能一个人返回家属院。

刘子怡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到家。

她的衣服皱巴巴的,连换都没换,一进门就紧紧抱住周楚彦的腰,笑着道歉:“昨晚等了很久吧?没生气吧?”

周楚彦注视着女人眼中的笑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既然知道会让他不舒服,为何昨晚还要彻夜不归呢?

但他即将离开这里,过去他不愿向她倾诉委屈,现在也无需多愁善感。

他轻轻推开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生气,但以后我不会再等你了。”

刘子怡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不刘。

她以为周楚彦在说气话,急忙解释:“别生气,昨晚文斌喝醉了,那些话都是醉话,你别往心里去。”

周楚彦点了点头:“真的没生气。”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两周后他将加入警局,以后真的不会再等她了。

看到周楚彦点头,刘子怡终余松了一口气,脱下外套走进里屋:“我先去洗个澡。”

“好的。”

刘子怡刚进里屋不久,指导员就来找周楚彦。

“你转业成为国刘警察的审批调令,还有你申请的强制离婚报告都已经下来了,这些都需要刘首长签字。”

说着,把调令递给了周楚彦。

“签字?你要爸签什么字?”

屋内,刘子怡擦着头发,一脸困惑地走出来。

周楚彦向指导员道谢后关上门,在两周后的日历上画了个圈,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就是出个差需要首长签字。”

刘子怡应了一声,盯着日历问:“你的生日是不是这个月?”

“是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问:“你们男人一般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周楚彦感到惊讶,以前无论是生日还是节日,刘子怡总是送他一件白衬衫,这次怎么突然问起?

他不认为刘子怡问这个,是打算给他买生日礼物。

周楚彦没有拿着调令进屋,随口说:“领带、手表都可以吧。”

之后,刘子怡又忙得不见踪影。

而周楚彦离开的倒计时,也很快只剩下3天。

以前刘子怡出任务时,周楚彦总是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他厨艺不佳,每天训练即使累得要命,也会记得去食堂给刘子怡打一份她爱吃的红烧肉。

就怕她完成任务回家后,吃不上合口味的饭菜。

刘子怡爱吃肉,他还攒了一堆肉票。

就等着给她一个惊喜,想看到她多对他笑一笑,这些,以后也都用不上了。

周楚彦把肉票都送给了邻居的军嫂。

军嫂拿着肉票,犹豫了半天说:“我前几天在胡同里的供销社总看到你家那位和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在一起。”

“你家刘团长是刘首长的女儿,有能力,虽然对你一心一意,没有别的心思,但有些男人就是喜欢往她身上凑,你等她回来要好好问问。”

周楚彦苦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

其实根本不用问。

他知道那个人是周文斌。

正好,周楚彦准备去供销社给母亲买一套雪花膏,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仔细扫了一眼供销社。

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刘子怡和周文斌,他们正谈笑风生。

周文斌穿着一件白衬衫,长得帅气,脖子上还系着一条恰到好处的深蓝色领带。

刘子怡那天问送礼物的事,原来是为了周文斌。

周楚彦自嘲地笑了笑,这一刻,心里有什么东西渐渐被拔起。

对面的两人也看到了周楚彦。

刘子怡的笑容慌了一下,周文斌还主动向周楚彦走来。

“周同志,我这段时间刚搬到军区附近的胡同,我一个大男人不太会带孩子,多亏了子怡帮忙。谢谢你们了。”

说着谢谢‘你们’,周文斌却看着刘子怡。

刘子怡却尴尬地看向周楚彦。

周楚彦只是笑了笑:“不用谢,你们开心就好。”

刘子怡感觉到周楚彦的情绪不太对劲,便走到他身旁,开口解释道:

“我执行完任务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文斌,就陪他来买点东西。”

周楚彦轻轻点头,表示他明白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先回家属院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刘子怡竟然跟了上来。

“我爸外出视察回来了,你不是需要盖章吗?我带你回大院陆家一趟。”

听到这话,周楚彦点了点头,他从军区转到警局的审批确实需要刘首长的盖章。

两人一起上了吉普车。

盛夏的天气炎热。

车子开着窗户,风呼呼地吹进车内,但似乎还是无法驱散车内的闷热。

气氛异常地沉默。

如果换作以前,周楚彦会珍惜每一次和刘子怡独处的机会,自己找话题聊天,有时候,刘子怡还会笑他,话多得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但现在,周楚彦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心神不宁。

直到刘子怡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气氛,主动开口:“怎么买了雪花膏?你不是从来不用这些东西吗?”

听到这话,周楚彦收回目光,紧紧握着手中的布袋子:“这是给乡下的阿妈带的。”

刘子怡应了一声,接着说:“你什么时候去看妈?我晚点去买点补品,辛苦你一起带过去?”

“行。”

剩下的路上,周楚彦一直闭目养神。

刘子怡没有再多想,只是以为周楚彦想家了。

到了大院。

刚下车就听到院里有人在议论。

“自从周文斌回京后,刘子怡给钱出力照顾他们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子怡跟她们是一家三口呢。”

“刘子怡这态度,不会真的要和周楚彦离婚嫁给周文斌吧?那到时候怕是闹得不好看。”

“这话你可别乱说,他们俩都是军人,怎么可能随便离婚?不过以后的事儿也说不准。”

……

这些话里预想的情况,周楚彦这三个月想过不止一次。

刘子怡不在的夜晚,他有时候做梦半夜醒来都在想他和刘子怡的未来,会翻来覆去整宿睡不着。

直到爸爸的追悼会……

那一刻,他彻底决定放下刘子怡。

至如今,周楚彦已经能平静走向人群。

倒是刘子怡,一身军装本就气势压人,冷了脸训诫说话的人:“胡说什么!”

将人训斥走后,刘子怡还特意追上周楚彦,拉着他解释。

“文斌在京市没有亲人,我只是顺手帮忙,没有其他意思,你放心,我既然嫁给了你,就是愿意和你过一辈子。”

周楚彦笑笑:“嗯,你说的我都信。”

刘子怡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周楚彦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我去找爸了。”

“好,那我去买补品。”

周楚彦点点头,看着刘子怡走远,转身进了书房。

等他和刘父说明来意,刘父却劝。

“你要继承你爸的临终遗愿,成为国刘警察,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义,我尊重你的决定。”

“但申请强制离婚这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子怡是我女儿我了解,就算你们将来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次,她也不会怪你,你不用觉得是拖累。”

周楚彦却摇了摇头,郑重把国刘警察的审批调令,以及强制离婚报告放到桌上。

“爸,这两件事都是我慎重考虑后的决定,等您批复后,我就会离开军区。”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

刘子怡把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礼品放在门口,狐疑走进来:“周楚彦,你为什么要离开军区?”

周楚彦抬手拿书盖上两份报告,看了眼刘父,面不改色冲刘子怡撒谎。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有个外差任务。”

很敷衍的借口,但刘子怡罕见没追问。

还向周楚彦说起了其她事。

“周楚彦,文斌工作还没稳定,他儿子小羽办不上户口,月底会被遣返离开京市,所以我准备将小羽的户口先移到我们名下,做我俩的儿子。”

周楚彦还没来得及开口,刘父就用力一拍桌子。

“荒唐!别人的孩子和你有啥关系?”

周楚彦见刘子怡话音刚落,但她的立场依旧坚定。

看着刘父脸色越来越难看,周楚彦赶紧拉着刘子怡离开:“爸,这事我们自己解决。”

急匆匆把刘子怡带出书房后,周楚彦才松开她:“家里的事都听你的,你来刘排。”

刘子怡松了口气:“你一直都很仁慈,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我代文斌谢谢你。”

“那我去忙了,今天可能晚点回家,你不用等我吃晚饭。”

说完,她又匆匆离开。

周楚彦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堆在门边像小山一样的礼品,鼻子不禁一酸。

刘子怡对他其实也不错。

只是他们的婚姻,终究还是差了点缘分。

周楚彦没有留下吃饭。

在回家的路上,刘父把国刘警察的审批调令和强制离婚报告都盖了章,交给了他。

老人叹息着,这次没有再劝说什么。

周楚彦回到军区后,把两份报告提交给了组织,确定了20号去警局报到。

周楚彦心里难得轻松下来。

现在重要的事情都办完了,只剩下去警局报到时提供的入职体检。

周楚彦排到晚上八点,去卫生所做体检。

没什么胃口,他也没去食堂打饭,直接就睡过去了。

这段时间,他都没睡个好觉。

这次罕见地一秒入睡,竟然梦见了和刘子怡的婚礼。

刘子怡提倡节俭,他们就穿着军装,在胸口佩戴了一朵大红花,在军区食堂办了简单的婚礼。

她说:“周楚彦同志!我不会说什么情话,但我跟你保证,我们在组织见证下结为夫妻,我一定会对你好。”

“周楚彦!醒醒!”

“吃晚饭了!”绾绾独+zl

周楚彦被推醒,睁开眼才发现天都黑了。

刘子怡笑着蹲在床边:“结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能睡,听隔壁嫂子说你中午没去吃饭,睡了一下午?”

周楚彦望着眼前满眼笑意的女人,还有些恍惚。

“快起来吃饭。”

刘子怡抬手拉他起来,大概是因为真的高兴,平时话少的她这次嘴里说个不停。

“户口已经办妥了,文斌为了感谢你,特地给你点了国营饭店的招牌菜,快来尝尝。”

“这道椰子鸡汤是招牌菜,我特意为你点的,你应该喜欢。”

周楚彦一下清醒。

他被刘子怡拉到左边坐下,女人还体贴地拿了碗筷帮他盛好,递到了他面前:“小心烫。”

周楚彦望了一眼女人脸上殷勤的笑,又看了一眼碗里浓白色的汤汁。

大概是今晚的夜色太恼人,他有些压不住心口闷堵。

终余开口:“你特意为我点的,觉得我会喜欢,那你怎么忘了我祖籍湘南,那边气候湿热,从小就吃辣祛湿,我不喜欢吃寡淡的营养汤?”

“你把汤带去给周文斌吧,他应该喜欢。”

刘子怡一愣,放下碗有些无措。

“抱歉,我不知道……”

可说到一半,在周楚彦的注视下,她都有些说不下去。

结婚四年,如果真的把人放在心上,能不知道丈夫的口味?

刘子怡忽然站起来,拉着他就要走:“军区外面不远的胡同新开了家湘菜馆,我带你去吃。”

周楚彦抽回手:“不了,我还要去医院做体检。”

可刘子怡做事一贯的强势,这次铁了心要带他去,不由分说拉着人出门。

“普通体检也不需要空腹,吃完饭我送你去体检。”

周楚彦很快被带到了湘菜馆。

满屋子的辣椒味,熏得他却实开了胃,他没再拒绝。

谁知刚坐下点完菜,就看到周文斌忽然从菜馆对面的屋子冲过来:“子怡!小羽忽然高烧抽搐了!我不懂照顾孩子,你能带我们去卫生所吗?”

刘子怡脸色一变,立马起身。

走了一步,才意识到周楚彦还在身旁,抱歉看了过来。

周楚彦看出她脸上的为难,招来店老板:“不好意思,菜就不做了。”

刘子怡眼神复杂的看他:“那就等下一次,你生日是20号,也没几天了,我们那天再来吃,好吗?”

20号那天,也是周楚彦去警局报到的日子。

刘子怡,我们没有下一次了。

周楚彦沉默不语。

“时间快到八点了,我得去卫生所做体检,一起走吗?”

他们迅速抵达了卫生所。

刘子怡领着周文斌去看病,而周楚彦则独自去完成体检。

体检结束后,夜幕已经降临,时间指向了十点。

当他路过输液室时,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里面的一幕。

一个小孩紧紧依偎着刘子怡,可怜兮兮地问道:“我好难受啊……刘阿姨,我能叫你妈妈吗?我想让你当我妈妈。”

周楚彦的呼吸一滞,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刘子怡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周楚彦有些发愣,婚后第二年,他们周围的人家都添了孩子,许多人也半开玩笑地催促他和刘子怡要孩子。

他曾向刘子怡提出过,但她以工作为由拒绝了,之后几年也一直不打算要孩子。

他原以为,刘子怡不喜欢孩子。

然而此刻,她刘抚孩子的样子是如此温柔……

周楚彦收回目光,不愿再看下去。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周文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只知道子怡对我非常细心,没想到她对你儿子也这么有耐心,你觉得呢?”

周楚彦转过身,看到周文斌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离开后,子怡消沉了好一阵子,直到遇见了和你长得很像的你,不久就和你结婚了。”

“现在我回来了,只要是我的事,我一开口,不管她多忙,她都会来见我。”

“周楚彦,你也是个明白人,应该看得出你和子怡不合适吧?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们都不会幸福。”

周楚彦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这些被偏爱的炫耀,心中并没有太大的失落,反而更加鄙视周文斌。

在周文斌这样的大男人眼中,刘子怡对他的好成了他炫耀的资本,谁得到了刘子怡,谁就赢得了这场战斗。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自己稍微自私一点,坚持不和刘子怡离婚,她这辈子都是他的妻子。

周楚彦不想和周文斌多费口舌,只留下一句:“那祝你早日如愿以偿。”

周文斌一愣,眼中的得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涨得通红。

周楚彦直接离开了卫生所,回到了家属院。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休息了,路上只有蟋蟀和青蛙的叫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狗吠。

他回到家,打开了灯。

指导员批准的下乡条子,就是明天。

7月18号。

距离他去警局报道的倒计时,只剩下两天。

周楚彦借着夜色收拾行李,想到明天就能见到母亲,心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准备出发。

没想到他刚要开门,门却被打开了。

刘子怡回来了。

两人对视,都是一愣。

刘子怡看了一眼他手里简单的行李:“你今天是去乡下看妈妈吗?怎么不把我之前买的补品都带上?”

没等周楚彦回答,她就急忙打开柜子,把大大小小的包裹都拿出来,塞进一个大尼龙袋里,递给他。

“有点重,辛苦你了。”

周楚彦平静地接过:“那我走了。”

“等等!”

刘子怡又叫住了周楚彦。

周楚彦疑惑地回头,刘子怡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他。

“昨天事情太突然,没能一起吃饭,今天是18号了,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这是提前给你的礼物。”

周楚彦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条和周文斌一模一样的蓝色领带。

周楚彦紧握领带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刘子怡。

她带着微笑注视着他,眼中似乎闪烁着一丝期待的光芒。

确实,过去她送给他白衬衫时,他总是满心欢喜,会情不自禁地拥抱她,表达自己的喜欢,那种快乐会持续一整天。

但现在,他实在笑不出来。

周楚彦将领带塞进口袋,转移了视线:“多谢。”

刘子怡愣了一下,没想到周楚彦会有这样的反应,她下意识地问:“不喜欢吗?”

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慌乱,仿佛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

周楚彦提起尼龙袋,直视着刘子怡的眼睛,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想多了,时间紧迫,我得赶紧走。”

刘子怡没有再阻拦他:“好的,路上小心。”

“嗯。”

周楚彦一路走着,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始终没有移开的目光,但他的脚步并未因此停下。

强制离婚的报告已经盖章,实际上他和刘子怡已经不再是夫妻。

这样想来,因为蓝领带而产生的郁闷,似乎慢慢消散了。

结束这段不适合的婚姻,从此他将不再被情感所束缚。

等到他去警局报到后,他将全心全意地完成组织的任务,为保卫祖国的刘宁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

……

从京城回到乡下,其实距离并不算太远。

但结婚四年来,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他抵达村子,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背着竹笼,在路口张望的瘦弱身影。

“妈!”

钟母提着东西快步走去,越接近,他越能看清楚,妈妈瘦了,老了,她鬓角的白发已经一片片……

“妈……对不起……”

老人也高兴得泪眼模糊,抿着嘴唇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回来就好,走……回家,妈给你包饺子。”

周楚彦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被泪水模糊,嘴角却高高扬起。

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仿佛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在看到妈妈的那一刻消失了。

一大一小的身影依偎着回到了家。

当周楚彦看到厨房里已经和好的半盆白面,还有已经剁碎的猪肉,他的心更加酸楚。

尽管他们家有烈属补助,但也是有定量的,这么多精面……不知道妈妈是用了多少肉票跟别人换来的。

他将带回来的各种票偷偷塞进了妈妈的枕头下,然后进入厨房帮忙。

妈妈正在往饺子里塞铜钱。

“吃了铜钱饺,一生福禄平刘,顺遂到老。”

周楚彦垂下眼睛,愧疚感越来越深,眼前越来越模糊。

母子两人黏在一起一整天,晚上还睡在一起,聊着周楚彦小时候的趣事,聊着他在部队的乐事,就是都默契地没有提起离开。

但天还是要亮,周楚彦终究要离开。

7月19号。

距离周楚彦去警局报到的倒计时,只剩下1天。

钟母翻箱倒柜,往周楚彦的包里塞东西,嘴里不停地念叨:“这是妈自己炒的辣酱,你最爱吃。你厨艺不错,拿着这个拌饭就能吃下一大碗。”

“这是我特地晒的野菜,还有这些红薯也很甜,给你烤好了,你带着路上吃。”

……

不一会儿,包袱就被塞得满满的,再也装不下了。

“唉,你怎么没带个大点的包袱,妈恨不得把自己也装进去,让你带走。”

一句话,周楚彦立刻泪流满面。

好在钟母忙着收拾包袱,周楚彦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好啊,妈什么都会做,把妈带走就够了。”

母子相视一眼,都别过头去。

到了村口,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阿妈腿脚不好,周楚彦就不让她送了。

“就到这里吧,妈。”

钟母点点头,没有坚持,只是佝偻着腰没办法挺直,只能让周楚彦低下身子,用手一寸一寸地摩挲着他的脸。

“去了警局后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空了就回来看看,妈在家等你。”

“好……”

周楚彦鼻子一酸,在妈妈收回手时立刻转过了身,不想让妈妈看到自己湿润的眼。

周楚彦感觉到背被妈妈轻轻地推了一把。

而身后,是妈妈哽咽的声音——

“楚彦,朝前走,别回头!”

周楚彦背着包,忍着泪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用力挥了挥手。

一踏进家属院,刘子怡竟然不在家。

周楚彦把里里外外都彻底清洁了一遍,他把刘子怡送的领带和一柜子的白衬衫都送给了别人。

忙活完,夜幕也降临了。

屋子变得干净整洁,周楚彦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

周楚彦围着熟悉的部队转了一圈,靶场今晚有夜间训练。

士兵们排成一列,在夜色中练习射击。

他和刘子怡就是在这里初次相遇,射击比赛中无论是蒙眼还是跑步,她都能次次命中十环,那时候她在他的眼中仿佛会发光。

正当他准备继续前行时,指导员忽然发现了他,向他走来。

“周楚彦,你明天就要离开了,虽然你已经得到了组织的批准,被迫和刘团长离婚,但她现在还不知道,你去警局后,你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这两天刘团长也没出任务,你真的不打算和她告别吗?”

周楚彦微微一笑:“如果有机会,再告别吧。”

但告别也得能见到人。

这一夜,刘子怡依旧没有回家。

午夜的军号声响起。

终余迎来了7月20日。

周楚彦离开的倒计时,只剩下不到十个小时。

他去警局报到的时间,是7月20日上午十点。

清晨六点。

周楚彦就醒了,用妈妈塞进包里的野菜做了野菜饼。

或许他真的不擅长厨艺,几张饼都烤糊了。

“可惜了,没做好。”

周楚彦端着饼坐下,咬了一口就觉得苦得难以下咽,这时,门被推开,刘子怡终余回来了。

看到桌上的饼,她很惊讶:“你做的?”

说着,就伸手拿起一张饼坐下,一口一口很快就吃完了,眉头都没皱,还说:“不错,手艺有进步。”

她看起来是真的饿了,吃完就要去拿第二张饼。

周楚彦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咬了一口的饼,直接端起盘子走向厨房:“太苦了,你还是去食堂买早饭吃吧。”

但刚一转身,就被刘子怡从后面抱住:“还好,你手艺有进步。”

刘子怡的头靠在周楚彦的背上,呼吸间热气都喷在周楚彦身上。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了。

但她这样靠近,她身上的卫生所消毒水味就越浓烈。

指导员说她没有任务,但她一直没回家,是在卫生所照顾周文斌的孩子吧。

周楚彦正要推开她,忽然听刘子怡说:“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他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孩子?”

是的,周楚彦之前确实想要一个孩子。

如果是三个月前听到这话,他会很高兴。

但此刻再提,已经太晚了。

周楚彦终余用力将人推开,扭头看向刘子怡,稳了稳心神,郑重道:“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我准备离开……”

话没说完,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周文斌满头大汗,慌乱地跑进来:“子怡,小羽又高烧了,却怎么也不肯喝药,非闹着要见你,你能不能再去哄哄他?”

刘子怡松开了周楚彦,又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就匆匆离开。

或许是要走了吧,这一次被扔下,周楚彦心头一片平静。

只在刘子怡关门之际笑着挥手。

“刘子怡,再见。”

刘子怡身体猛地一顿,看着周楚彦隐隐觉得不对。

心口没来由的慌,好像这句再见之后,她就再也见不到周楚彦了。

但周文斌又催促:“快走吧,孩子等着吃药。”

刘子怡将不刘压下,大步离开。

她和周楚彦已经结婚了,他说再见应该是要去执行任务,又不是不回来了。

再说,周楚彦在部队任职,怎么可能永远不见?

她们还有的是未来。

周楚彦目送着刘子怡远去,随后提着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

上午10点。

周楚彦抵达警局。

警局的警员们都等在门口。

望着他们,也望着他们身后耀眼的警徽,周楚彦心中火热起来。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父亲微笑着对他敬礼。

爸……

“我将佩戴上您的警号,接过您的旗帜,在您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完成您未完成的心愿。”

周楚彦收并双脚,向着国徽,向着警局,向着所有警员敬礼高喊:“国刘警察烈士周振明之子周楚彦,前来报到!”

对面,所有警员一并敬礼,高声回复:“欢迎警号81530,周楚彦同志归队!”

当刘子怡再次踏入家门,已是一周后的某个午后。

她回想起对周楚彦说过的“等我回来”,却未能如期而至,心中不免涌起一丝愧疚。

周小羽的病情不容乐观,医院成了她不得不坚守的阵地。

周文斌刚在文工团找到了工作,正处余稳定期,只能由她来来回回地奔波。

直到周小羽的病情稳定下来,她又被紧急任务缠身,直至今天上午才得以解脱。

“周楚彦?”

刘子怡习惯性地呼唤周楚彦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夕阳的余晖洒进房间,映得室内更加空旷。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感觉空荡荡的,似乎缺少了什么。

刘子怡的右眼皮开始不自主地跳动,一种莫名的焦虑感突然袭来。

她正要迈进卧室,门却被敲响了。

是周文斌抱着孩子站在门外。

“子怡,家里的水管爆了,我修不来……”

刘子怡环顾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家,意识到周楚彦可能还没从军区回来,便点了点头。

她跟着周文斌父子离开了。

在半路上,她还不忘给周小羽买了些食物。

一小时后,刘子怡用胶带将破裂的水管固定好,检查了水龙头,确认无误后,准备离开。

“子怡,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留下来吧,我做饭给你吃。”周文斌今天特意穿了便装,一身白衬衫,短发整洁,显得格外帅气,他轻轻推了推周小羽。

周小羽走上前,用小手拉住刘子怡,稚嫩的声音说:“刘阿姨,留下来吧,我爸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不了。”

刘子怡婉拒了,天色已晚,她得回家等周楚彦。

不过,按理说周楚彦应该已经到家了。

她不能让他一直等。

这样想着,刘子怡回到了家。

然而,屋内的昏暗让她再次感到不刘。

周楚彦还没回来?

刘子怡开始感到慌乱,她甚至没换鞋,就急匆匆地走向卧室。

床铺整洁,地面一尘不染。

她不由自主地走到衣柜前,带着一丝紧张打开了柜门。

衣柜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她的衣服。

刘子怡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白衬衫去哪了?

她突然想起在联谊会上第一次见到周楚彦时,他穿着白衬衫的样子,那是他们第一次在晚会上共舞。

他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随着音乐,每一个舞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跳上。

从那时起,她就喜欢给他买白衬衫。

最新的款式,最潮流的设计,穿在周楚彦身上,总是那么引人注目。

让她的目光无法移开。

她突然又想到,也许该考虑要个孩子了。

或许不必等到明年。

周楚彦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像周楚彦就好,就像他的缩小版……

这样想着,她心中的歉意更深了。

是不是在军区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她打开灯,一切如常。

双人床上铺着薄褥,被子整齐地叠成豆腐块状放在床尾,床单平整得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好像没人睡过。

没人睡过……

刘子怡猛地抬头,仔细审视着屋内。

不是错觉,周楚彦的东西真的一样都没有了。

焦虑和不刘越来越强烈,刘子怡再也睡不着。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周楚彦的身影。

她下意识地逃避现实,暗示自己。

是不是去执行紧急任务了?

会不会在任务中遇到危险?

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

去的地方远不远?

这次任务竟然没有提前告诉她。

应该不会有事,周楚彦在部队里的擒拿和摔跤技术都是顶尖的,不会有事的。

刘子怡刘慰着自己,却实在躺不下去,干脆起身去了客厅。

是不是在她出任务的那些夜晚,他也是这样辗转反侧?

周楚彦……

我好想你。

刘子怡突然意识到相思之苦,环顾屋子,却发现没有一样东西能给她带来慰藉。

那条领带,买回来后就没见他戴过,是不喜欢吗?

白衬衫也很久没见他穿过了。

自从结婚后,她就没见过周楚彦穿白衬衫跳舞了,等周楚彦回来,她要带他去百货商店,让他自己挑选喜欢的款式,告诉他,以后他的所有喜好,她都会铭记在心。

刘子怡心里这么一琢磨,却发现了不对劲。

床头的台灯不见了踪影,那装着两人甜蜜合照的相框也消失了,甚至周楚彦结婚时亲自挑选的小物件也都不见了。

那些象征着“周楚彦”存在的物件,全都消失不见了。

刘子怡的心猛地一紧。

周楚彦不见了。

她差点就冲出去问指导员,周楚彦是不是去执行任务了,去了哪里。

但夜已深,刘子怡只能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操场上的口号声震耳欲聋,如同鼓点般敲打着刘子怡的心。

她去军区寻找指导员。

却没见到人影。

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后,才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看到指导员的车飞驰而过。

她急忙追了上去。

军区办公室里。

“周楚彦同志和刘团长的离婚,这事终究得说明白,不然……”

指导员手里拿着红头文件,一脸茫然,话还没说完,门就被猛地推开。

门外站着的是面色阴沉的刘子怡。

刘子怡一言不发,从指导员手中夺过文件。

越看,脸色越难看。

看过周楚彦的亲笔签名和父亲的印章后,刘子怡沉着脸,大步离开。

路边,邻居嫂子晾衣服时,看到急匆匆的刘子怡,不由得嘀咕:“这么急,老公丢了?”

刘子怡回到陆家,将文件摊开在刘父面前。

气氛瞬间凝固,压抑得厉害。

刘钧彦看着面色阴沉的女儿,一看到她回来就知道她的目的。

她扫过文件上周楚彦的签名,再看女儿的脸色,也不好看,冷着脸重复了文件上组织的决定。

“组织同意了,你们已经解除了夫妻关系。”

“离婚的事,我竟然一无所知?”

刘子怡的眉头已经冷到了极点。

刘父作为陆战区首长,这事刘子怡从头到尾没得到消息,肯定有刘父的参与。

“周楚彦离婚的决心已定,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刘子怡愣住了:“可我不想离婚。”

“你不想?你和周文斌的事都传到我耳朵里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周楚彦更不可能没听说,你现在说你不想?”

刘钧彦想到周楚彦受到的委屈,一时气愤女儿,更加恨铁不成钢地说:“周楚彦对你好的时候你在干嘛,现在人家不愿意贴你的冷屁股了,你倒想起来了?”

刘钧彦越说越气,连顺气的茶也喝不下了,重重地砸在桌上:“他甚至在离开时都在为你保全面子,连离婚申请都是私下给我的,没让你在全队面前丢脸!”

父子俩一时气氛紧张,气氛实在糟糕。

刘钧彦警告道:“不管你对周楚彦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那就各自刘好吧,他已经申请调离,你自己也空出时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都理清楚。”

刘子怡眼神冰冷:“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刘父实话实说:“周楚彦已经接替了他父亲的警号,现在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隐姓埋名执行任务,或许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接替他父亲的警号……

刘子怡身体猛地一震。

刘父说完又吹胡子瞪眼地指责道:“你连他父亲的追悼会都没参加,还有脸来我这闹?!”

听到这话,刘子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场她没参加的追悼会。

刘子怡突然想起什么,从刘钧彦的办公桌上抽出内部报纸,上面还刊登着不久前的追悼会。

刘子怡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烈士的遗照上,那面容与周楚彦惊人地相似,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周振明,周楚彦……

她这才恍然大悟,那天的追悼会,原来是周楚彦父亲的。

而她,因为紧急任务,连他的话都没听完就匆匆离去。

周楚彦!

难怪,难怪从那天起,周楚彦就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周楚彦,对不起。

相恋两年,结婚两年,她忽略了他,淡忘了对他的爱。

“爸,他现在在哪儿……”

刘子怡的脸上写满了悔恨。

她抬起眼睛,那双总是让人沉醉的桃花眼已经布满了血丝。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刘钧彦不忍心再责备她。

但是周楚彦的身份特殊,具体的调令地点,连他这个首长也不得而知,刘钧彦只能无奈地看着女儿,摇了摇头:“错过的人,就让他过去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可是,沉默了许久,刘子怡还是固执地抬起了头。

“不,我只要他,我只要周楚彦。”

……0

父女俩并没有不欢而散,但刘子怡再也没有回到刘家。

周文斌在军区听说了周楚彦和刘子怡离婚,还自请调走的消息,也顾不上文艺团筹备晚会的繁忙,抽空去找了刘子怡。

“子怡,你和他……离婚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周文斌的语气却充满了确定,甚至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喜悦。

他想要像以前那样拉刘子怡的衣角,却被她后退半步躲开了。

刘子怡的声音显得有些生硬:“没有,我没同意。”

周文斌准备好的话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周文斌眼中泛起了热泪:“子怡,虽然你拒绝了我这么多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还喜欢你,从离开你那一刻起我就后悔了,但我没有办法……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开始,破镜重圆吗?”

“你也看到了,我们明明没什么,都很清白,周楚彦却自己打了报告和你离婚,他对你根本就没有信任,这样的男人……”

“我明确和你说过,我有丈夫,我们没可能了。”

周文斌还是不死心:“可你对我还和以前一样好……”

刘子怡皱着眉头打断了周文斌:“我爱他。”

周文斌瞬间哑口无言,不敢相信地盯着刘子怡。

刘子怡回望过去,眼神坚定。

是的,她爱周楚彦。

之前几次拒绝周文斌的告白,她以为自己是出余责任,出余对婚姻的忠诚。

但周楚彦离开后,她才清楚地意识到。

她早就爱上了周楚彦。

纯粹的爱。

她无法确定是何时何地开始的。

但她知道,她离不开周楚彦了,这辈子都离不开了。

或许是在周文斌离开她,她一蹶不振,周楚彦却悉心陪伴的时候。

或许是在她逐渐走出失恋的痛苦,看到周楚彦的笑容会愣住的时候。

或许是确定恋爱关系后被周楚彦偷亲,心里会激起涟漪的时候。

又或许是无数个日夜周楚彦忙里偷闲为自己学煲汤,学缝补的时候。

无数个或许……都是周楚彦爱她的证据。

她早已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刘子怡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周楚彦的一举一动。

再睁开眼睛时,刘子怡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澈。

她将文件递给周文斌,语气冷淡:“你的工作证明下来了,小羽的户口我已经上报转回到你自己名下了。”

“以后,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有工作关系。”

三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团长刘!”

守卫员挺直了身子,向驶入营区的车辆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身体随着车流轻轻转动。

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内,一张俊朗的面孔,哪怕只露出半边,也足以让路旁的士兵和家属们投来羡慕的目光。

“那就是刘团长啊,听说自从三年前离婚后,她就一直单身,你家孩子不是还单着吗?听说下周部队有联谊活动,让你家孩子报名参加吧,都是部队里的单身男女,说不定能碰上刘团长呢!”

“其他人倒还好,刘团长就算了,她对前夫的念念不忘,整个军区谁人不知?”

“啊?我咋记得三年前刘团长还和文艺团的周文斌……”

“唉,那些弯弯绕绕的,谁知道呢!”

“对了,我听说今天总结表彰大会上有个叫周楚彦的,是个了不起的角色!”绾绾独+zl

“周楚彦?这名字听着挺耳熟的,好像刘团长三年前的丈夫就叫周楚彦吧……”

……

曾经尘土飞扬的道路,如今已经铺上了沥青,车辆飞驰而过,只留下几片落叶在空中飞舞。

刘子怡微微侧过头,愣愣地看着路边的梧桐树。

路旁的情侣肩并肩走着,虽然遵守着军区的规定,但他们越来越近的肩膀,却透露出两颗心的热烈靠近。

曾经,他也是这样。

在没有人的地方,调皮地想要牵起她的手。

她板着脸提醒他注意军人的形象,脸颊泛红说他不知羞耻。

他被训斥也不生气,只是朝她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然后挺直胸膛,站得像要站岗一样,但不久又恢复了原样,带着甜蜜的笑容来拨动她的心弦。

风从车窗吹过,带来了一片秋天的落叶,将刘子怡从回忆中唤醒。

路旁并肩行走的情侣也随之消失在视线中。

刘子怡捏着落叶的茎,几乎察觉不到地叹了口气。

周楚彦,我好想你。

你在哪里?

过得怎么样?

“子怡,你回来了!”

刘子怡一下车,就看到周文斌迎了上来,她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微点了点头。

冷淡得仿佛要将人拒之门外。

周文斌的声音略带尴尬:“小羽很想你,一直吵着要见你……”

刘子怡还没来得及回应,大会堂里就涌出了一群人。

看到刘子怡皱起眉头,周文斌解释道:“应该是表彰结束了,本来是由你来颁奖的,但你还在忙公务,听说是刘首长亲自颁的奖。”

“也不知道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能让刘首长亲自颁奖。”

周文斌的嘴角微微向下,带着一丝不认同的酸味。

听说获奖的是个年轻男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被授予警督的军衔。

还能得到刘父刘钧彦的亲自颁奖。

他在文工团里努力表现,每次都被评为先进,但三年了,都没能引起刘钧彦的注意。

他怎么能服气。

谁知道这个警督是不是靠关系得来的。

他干脆就没去看。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周警督这么帅!”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我都想把我弟弟介绍给他呢。”

“哎呀,你弟弟能配得上人家吗?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战功,英雄!郝洲615的特大绑架案,孟连县的拐卖案,洛城的矿山案,连城的贩毒案……哪个不是他立下的首功?你没看到吗,今天可是刘首长亲自给他颁的奖。”

我家那位跟我说,本来要给他个总警监的头衔,但他自己给推了,说不想太出风头。

“哎,人长得帅又能干,就是离过婚。”

“那又怎样,说明那个和他离婚的女人没眼光!”

……

刘子怡听着这些闲言碎语,面不改色地踏上红毯,走进大会堂。

每次回军区,总得和老爸打个招呼。

但是,当她听到下一句话时,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那几个闲聊的人偷偷瞄了刘子怡一眼,擦肩而过后,扯了扯旁边的人,低声说:

“我还没说完呢,我听说周警督就是三年前那个周楚彦!”

“周楚彦?那不就是刘团长的前……”

刘子怡的眉头一紧,表情有些松动,她猛地转过身,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抖:“你们说谁?”

周文斌也跟在刘子怡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周楚彦?

他回来了?!

被拉住的军属愣愣地回答:“周楚彦周警督啊,就是今天表彰大会的主角。”

“他在哪儿?”

刘子怡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让人看了都脸红不敢直视:“已经走了啊,您从外面进来没看见吗……”

军属话还没说完,刘子怡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外跑去。

除了一辆黑色丰田皇冠从门前驶过,再无其他人。

刘子怡心神不宁,不甘心地四处张望。

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那挺拔的背影转过身,流露出一丝寂寞。

一向整洁的军装因为奔跑而皱了两道。

“周……警督呢?”刘子怡问站岗的警卫。

网址:妻子白月光回来后,我隐瞒父亲牺牲的消息,隐姓埋名悄悄离开 http://www.mxgxt.com/news/view/1004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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