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野餐》电影剧本

《路边野餐》台湾映后Ｑ&A，张大春 x 毕赣

《路边野餐》——台湾映后Ｑ&A ，张大春 x 毕赣（解答镜头为什么会晃...

出品：黑鳍文化传媒有限责任公司、天画画天（北京）影业、中影（上海）国际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发行：中影（上海）国际、北京合瑞影业文化有限公司、北京太合娱乐文化发展股份有限公司
导演/编剧：毕赣
１ 凯里诊所 夜
黑暗里，陈升几声咳嗽，诊所内，不断闪烁的灯
老医生光莲：我记得，你上次输液还是和张夕结婚的时候，那么久都没生病，怎么就咳起嗽来了
陈升：只有死人才不生病
光莲：死人怎么会生病，生病的都是活着的人，终于来电了，一天三次
陈升：今天停了三次电？
光莲：药，一天吃三次
陈升：哦，我以为你说的是灯
光莲：你别忘了
陈升：好
外面点着一堆柴火，酒鬼家的狗从门前掠过，火车鸣笛，从远处飘来
光莲：咦，酒鬼的狗，一天到晚都往这里跑陈升：今天是什么日子？
光莲：平常天啊，看你这个样子，可能还需要休息几天
陈升：好
(佛告须菩提，尔所国土中，所有众生，若干种兴，如来悉知。何以故，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金刚经》 )
２ 隧洞 日
陈升从地洞里走出来，酒鬼躺在洞口的梁上
陈升：今天的香蕉多久才运来？
酒鬼撒下了一扎鞭灰
陈升：你怎么不扔一瓶酒下来给我喝？
酒鬼：再不走，洞里的野人会来抓你
画外酒鬼：我说你不信，卫卫已经被野人捉走了
画外陈升：卫卫怎么了
陈升骑着一辆电动车离开了
山洞内，一台老式电视播报今日之声：谢谢收看本台今日节目，每期节目之后陈升将为您朗诵他的诗歌作品，陈升是凯里诊所的一位医生，著有诗集《路边野餐》。
接着，电视屏幕上，陈升练出电影主创名单：出品人，监制，艺术顾问，文学统筹，策划，演员

                

                ３ 黑屋 日
卫卫被关在小黑屋，屋里贴有舞厅海报，垂挂舞厅球灯，屋外房梁下的雨滴满了陶罐，画外，陈升走过来
陈升：卫卫
卫卫：老陈，刚刚我在电视里听到你的声音了
陈升：你爸爸呢
卫卫：我爸爸摆地摊去了
陈升：他怎么把你关在家里？
卫卫：他让我在家写作业，我跟你说嘛，早上那个酒鬼来吓我
陈升：打死他，他为什么跑来吓你？
卫卫：他说有野人会来捉我
陈升：有什么鬼野人，他吓唬你的不怕
卫卫：噢
陈升一两下将锁打开
卫卫：老陈，你还会开锁啊？
陈升：谁把锁换了？
卫卫：我爸爸,你咋会开锁呢？
陈升：啰里啰嗦，饿不饿？
卫卫：饿
陈升：家里有什么吃的没
卫卫：早上我爸爸煮了一碗面，但是我不想吃
陈升：那你想吃什么？
卫卫：想吃粉
陈升：那我们出去吃
陈升关门，注意到了里面的球灯
４ 舞厅
(回忆)
舞厅墙的镜子里映着陈升的后背，红衣女子扔来一只球灯
５ 老歪家 外 日
一条小瀑布，晾架上有一套校服
卫卫：老陈，我的球打落了
陈升：落在哪了？
卫卫：河里
陈升：一会儿重新给你买一个，让你别叫我老陈，我是你亲伯伯
陈升拿了双球鞋让卫卫换上
６ 游乐场 日
陈升带卫卫玩铁轨玩具车
卫卫：老陈，你的车追不到我
陈升：坐好点，马上开车了，别摔倒
卫卫数着铁轨上的数量
卫卫：1,2,3,4,5......
栅栏外，有位拾荒老人看着他们，《世界第一等》歌声放出
７ 酒馆 内
卫卫的爸爸，老歪与一众人正打着扑克
牌友：再跟一手，升哥和你儿子来了
老歪：跟一手，他们来干什么？
卫卫走过来：爸爸！
老歪：你怎么那么没出息，我不是让你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吗？
卫卫：那电视机只能搜到一个台，它一直放野人，我怕得很
老歪：好，你们先玩着
说完领着卫卫走了
８ 地摊 日
陈升在老歪的摊子前打气枪，老歪过来了，哼着《痛哭的人》
陈升：你怎么把锁换了？
老歪抽着烟，把头摆向一边
陈升：我问你，你怎么把锁换了
老歪：强盗多得很
陈升：卫卫说你们下个月要搬家？
老歪也拿起一支枪，举向一边
陈升：下个月要搬家是不是啊
老歪：锁换了你都能进去，你说我搬不搬
陈升：那让卫卫跟着我住算了
老歪：用不着
９ 陈升家
墙上显现苗人吹芦笙的影子，陈升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起身来到阳台，脚碰到了酒瓶，往下看了看，有只球灯挂在那里，然后又回到房间
(诗：背着手，在亚热带的酒馆，门前吹风，晚了就坐下，看柔和的闪电。背着城市，亚热带季风的河岸，淹没还不醉的桥。不醉的建筑，用静默解酒。明天，阴，摄氏三至十二度。修雨刷片，带伞，在戒酒的意识里，徒然下车，走路到天晴，照旧打开，身体的衣柜，水分子穿越纤维。)
诊所一角，瓶中红花，风扇去掉护罩；屋内另一角，窗边桌上《路边野餐》，黄果树香烟，风扇护罩；陈升背手在阳台观望，抽烟，背后球灯反射光的斑点照到他背上；白狗走出，陈升从山坡走来
10 诊所 日
沙发上一张磁带，录音机里放着李泰祥的《告别》
光莲：怎么今天来这么早？
陈升：你吃早餐没有？
光莲：吃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一位妇人抱着小孩来打针，陈升进来洗了下手
光莲：好乖啊，很勇敢，一点都不哭，勇敢啊，小弟弟好勇敢
陈升：这娃娃怎么了？前两天输液不是已经好了吗？又怎么了？
光莲：好乖，好乖，打完针就好了
陈升：我来
光莲把针给了陈升，陈升指示妇人：把他抱进去
陈升：今天怎么想到听录音机了？
光莲：从家里翻出来的，都坏了
热水开了冒着热气，光莲进了隔间，拿起漆壶往开水瓶里倒水
光莲：小弟弟打完了？
陈升拿了一些药给妇人
陈升：这大盒的药一天三次，小盒的一天两次，每天饭后温水服用，你照这上面的说明书吃
妇人：他要是没好再输液
陈升：没好，要是还没好再过来，那你慢走了，小朋友再见了
镜子里的光莲目送他们离去
陈升：外面那个箱子是你拿出来的
光莲：嗯，那个柜子一抬出来就散架了，里面还有一炳炮，炮也作废了，还是给我儿子挂亲的时候买的，现在炮也不准放了，纸也不让烧了
陈升：哦，现在纸都不让烧了啊
酒鬼拿着两根木棒，从门前走过，然后从井里抽出一条鞭炮套在身上
光莲：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一个朋友，文革时分开的
陈升：你的爱人？
光莲：什么爱人？不过他的名字真叫“爱人”，那是他晓得我怕冷，但是那时我们没有条件，没有暖气，也没有什么取暖的，冷了他就把荷包里的电筒，拿来捂在我的手上
陈升若有所思
11 陈升家 夜
(回忆)
一个女子坐在床上
12 诊所 日
陈升：热和？
光莲：热和什么，只是一把电筒
陈升：后来呢？
光莲：后来过了十多年，他又给我带来了一盘磁带，带来磁带后就没联系了，那时我们说好的，谁先分开，就给对方买一件新衣服，我来凯里以后，就忘了，到现在都没给他买
陈升：录音机我拿回去帮你修修
光莲：我家冰箱里，你冻得那半只鸡都快冻坏了，你过来我们煮了吃了
陈升：好，明天我过来
13 山上 日
雨后泥巴沾满脚，陈升在山坡上埋好医疗瓶
14 老歪家 夜
卫卫在墙上画钟，彩灯闪烁
老歪裸着上身，倒了一盆水：卫卫！过来洗澡，卫卫
卫卫过来：我不想洗
老歪：快来洗澡，你看你那一身，黑的像乌梢蛇一样，过来洗澡
卫卫：不想洗
老歪扭过卫卫：把手抬起来，你看你的手，一天画得鬼糊糊的，你想当懒仔是吗？
15 废弃工厂 日
老歪走向一位工人：师傅，请问你们老板在哪？
民工：那边
老歪指向车间里：那边是吧？
老歪走过去，几辆旧车停在那里
老歪：老板，花和尚让我来取车
老板：好，跟我来
老板领着老歪来到一堆摩托车旁，掏出一把钥匙
老歪：是那一辆？
老板：这一辆！
老歪：哦
老歪骑车，一时没有发动，远处有辆挖掘机顺畅下车
16 水井边 日
老歪骑着摩托车停下，右视镜下有红带系着，镜子里老歪提桶，擦车
17 老歪家 夜
雷雨，作钟芯的钉子在彩灯闪烁下形成的影子顺时针转动，炉子上锑锅冒着热气，老歪抽着烟归来，把暗红雨伞吊在墙上，穿绿色雨衣的花和尚尔后进来，卫卫则在一旁吃饭
雨衣人：你看我这边有快手表，你要不要
卫卫接过手表：你家到底有多少快表啊？
雨衣人：我家里多得很，你和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歪抽着烟：他家里多得很，整个房间都是，想不想去玩？
卫卫：想去
老歪：想去就去玩几天
叠印的绿皮火车在墙壁上驶过，屋内场景慢慢消失，哐当哐当

                

                18 陈升家 夜
陈升脑中传来苗人吹芦笙的声音
19 小河 日
(梦)
陈升掉落河底，水中，一只绣花蓝布鞋游动
20 陈升家 日
陈升躺在沙发上醒来，风扇停了，电视播放着新闻：再次发现野人脚印，比普通成年人类大两到三倍，附近也出现了牛羊等 动物的尸骨，凯里上次发现野人是在九年前，当时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肇事司机称，车开到途中，从后视镜发现后座坐着野人，全身棕色毛发，眼睛发光，喉咙里发 出打雷的声音
陈升安上半边风扇的护罩，开风扇，回到沙发上继续睡觉；下雨前乌云密布，农夫走在路上
(诗：没有了音乐就退化耳朵，没有了戒律就灭掉烛火，像回到误解照相术的年代，你摄取我的灵魂，没有了剃刀就封锁语言，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
21 露天台 日
陈升拣医疗瓶，光莲在一旁独自吃饭
陈升：这段时间老是梦见我妈，梦见她鞋上的花，怎么也看不到人，只能听见芦笙的声音，就来以后又看见很多苗人围着我转，心里特别不舒服，醒来以后就好了
光莲：那你上山去看看你妈，悄悄地买些纸烧给她
陈升：幸亏这老房子也快拆了，住在这老是做梦，心头很烦，
光莲：不怪这房子，我也是经常做梦，梦见我儿子骑在新买的单车上，他到你妈那拿的那块蜡染，手上的血都把布染透了，早知道就别让你妈别染了
农田里鞭炮鸣起
陈升：以前我在社会上混的时候，跟了个老大哥，他儿子被被人活埋了，之后经常托梦给他说是想要快手表，他就烧给他儿子，后来表也烧了，还是经常托梦给他，最后没有办法，他只有在乡下开了个钟表店
光莲：哦，那我们开诊所也是同样的原因吗？
陈升：那块蜡染你烧给他了
光莲：没烧，舍不得
陈升：留着也没用啊
光莲：留着做个纪念
光莲收拾碗筷
光莲：病人好了，也还是会生病，我们这些当医生的人忙来忙去其实也没什么用
22 舞厅
(回忆)
舞厅放着新鸳鸯蝴蝶梦，墙镜中，红衣女子和陈升来回滚球灯
陈升：好了，别玩了
张夕走过来
陈升：昨天吃药没用？
张夕：效果不是很好
陈升：再玩一下我们就回去
黄三过来：来，唱一首
陈升：你整我是不是？
黄三：我整你干什么，让你唱首歌而已
黄三说着递话筒，上前点烟
陈升：我真的不会唱
黄三：不唱我就不喊嫂子了
陈升：你什么时候听过我唱过歌
张夕：他不唱就算了嘛
黄三：来来来
23 隧洞
洞里陈升抽烟的脸映在电动车视镜里，水果摊老板推车进洞
陈升：老板，还有香蕉吗？
老板：今天卖完了，明天再来吧，麻烦你让我一下
陈升下车让了让：过两天我再来啊
老板：好
陈升骑车离去，镜头移向洞壁墙上，黑暗，字幕：路边野餐 KAILI BLUES，渐显，水果商继续推车
24 大货车旁 日
双手绑着木棍的酒鬼正被人从大货车上拽下来，这时陈升骑车过来了
陈升：不要闹了，你看你一天喝的醉醺醺的，再不下来我把你车开走了啊，我看你酒精中毒了是吧，快走咯
酒鬼下车，噗呲噗呲的又钻到了一辆废弃旧车上，假装开车，车头锁着那只白狗
25 盘山公路 日
陈升骑车在盘山公路上
26 墓地 日
老陈向拾荒老人问路，到达墓地
敲锣打鼓的声音，坟前，陈升点烟，打电话得知欠费，蹲在碑前，烧纸，点蜡烛
27 台球厅 夜
老歪进来，抓鱼苗喂乌龟，电视里《美酒加咖啡》，陈升靠在桌旁
小弟：升哥，老歪来了
陈升过去责问：你重新换了墓碑怎么不告诉我？
老歪不理
陈升：我问你，你重新换了墓碑怎么不告诉我？
老歪：我把被换了你好享福啊
陈升：碑上也没有刻我的名字，你到底什么意思？
老歪：刻你名字？你觉得你有资格吗？
陈升：卫卫跟着你，一天到晚你也不管，有上顿没下顿的，你只晓得一天浪过来浪过去
老歪：我浪什么浪，他是我儿子，你操什么心？我把他卖了都不关你什么事
28 麻将室 夜
（回忆）
陈升和黄三走进来
陈升抽着烟：哪个是许英？
徐英在一旁打牌：怎么了
陈升：找你有事
陈升过去：花和尚小儿子的手说你叫人砍的
徐英：那小子不是死了很久了吗，欠我的四十多万我都要不回来，砍手的事情我不是处理了嘛，钱我也赔了
陈升：我只问你，手是不是你喊人砍的
镜头落到暗红桌子上倒着的杯子，屋顶上的水滴在桌子上
（诗：山，是山的影子，狗，懒得进化；夏天，人的酶很固执，灵魂的酶像荷花。）
29 台球厅 夜
老虎机的声音，镜头从桌子摇到正在打架的陈升和老歪，众人调和
30 台球厅外 夜
陈升被黄三拉出台球厅
黄三：你们都是兄弟，让外人看笑话不好，不要我在这里难做嘛，是不是，升哥你等等我，这些年我混的也不好，没敢打电话给你
陈升：你自己混得好就行了，你管我那么多搞什么
黄三：你怎么这么讲呢
二人上了顶棚，几个小弟在打台球
小弟：三哥
黄三：去那边打去
黄三倒了杯酒
黄三：过来喝一杯，升哥，来嘛，不要想太多了，（朝小弟）你们那边小声一点！
陈升接过杯
黄三：你老妈去世的前几个月和我说了好多，她觉得从小把你一个人丢在镇远，挺亏欠你的，但是
陈升不耐烦：你和我讲那么多干什么
黄三：老歪毕竟和你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小卫卫好可怜
陈升：我还有事，以后电话联系
陈升干完一杯就走
陈升下了天台，问黄三：那辆是他（老歪）的车？
黄三：那边那个
陈升踢倒摩托车，报警器响起
31 停车处 日
报警声中，老歪拿着扳手盗用别人摩托车左视镜安在自己车上，陈升过来
陈升：你把卫卫卖到哪去了？
老歪：昨天是人多了，我给你个面子，今天你再动到我试一下
陈升：我问你卫卫卖到哪去了？
老歪：我卖不卖关你什么事？
陈升：你还是不是人呢？
老歪：我们两个到底谁不是人，老妈死的时候你在哪？全是我一个人守着，到最后房子还是给了你
陈升：你一天到晚都在算计那个房子，房子拿给你，卫卫在哪？
老歪听后扭螺丝
陈升：卫卫在哪？
老歪：好意思说把房子拿给我，房子本来就是我的，你不在家那么多年，什么事不是我在扛！
陈升：告诉我卫卫在哪？房子拿给你，让卫卫跟着我，我们住的那片快拆了，把卫卫找到，房子我过户给你，讲话算话
老歪：他那么大了，我怎么可能把他卖了，花和尚带他去镇远玩去了
老歪骑车离开
32 鱼店 日
鱼店老板从鱼缸里拿出一条鱼，陈升进来，站在鱼缸上称重
老板：别站在我的秤上，我还要做生意的
陈升：哦，对不起
33 诊所 日
荷花帘子里，芳莲烧火罐，修好的录音机里发出《告别》的声音，陈升躺在沙发上，老医生给他拔火罐
芳莲：我上次梦见的那个朋友，他叫他儿子打电话来，说病重了想见见我
陈升：你要去看看他吗？
芳莲：我已经老了，去不了了，去到那看见他生病的样子，心焦得很
陈升：我看你现在就很心焦
芳莲：不见他就少心焦一些
陈升：跟你请几天假
芳莲：你要去镇远？
陈升：去办点事情
老医生拿起一个旧箱子和一件枫叶色衬衫
芳莲：你去的话麻烦你帮我带些东西给他
陈升：你要带什么
芳莲：这件衣服带给他
芳莲叠好衣服，打开旧箱子，拿出一张照片
芳莲：这就是林爱人，现在老了估计不像了
照片放在衬衣上，然后从箱子蜡染里拿出一张磁带
芳莲：他家就住在镇远，蛮好找的，告诉他是光莲给他的，叫他保重身体，早日恢复健康
陈升：好，冰箱里的鱼我过两天回来吃，我一个人买冰箱也不方便
芳莲：没事，我还不是一个人，就放在我家冰箱就好了
34 火车站 日
陈升在等车
35 火车 日
火车从隧道驶来，铁轨下一张纸片飞舞
火车车厢，陈升独自一人
（诗：许多夜晚重叠，悄然形成黑暗，玫瑰吸收光芒，大地按捺清香；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过路边的风。）

                

                36 监狱外 日
（回忆）
陈升提着箱子出狱
37 河边 日
（回忆）
陈升在蓝色的河边坐着，黄三驾车来接他
黄三：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我去了也没接到你
陈升：看你们都不在，所以来这里坐一下
黄三：走了，回去洗个澡，换衣服才能进家，来，我拿
黄三说着帮陈升提起箱子
黄三：装了什么东西？
陈升：书
黄三：那么重
陈升：来，我自己来开
黄三：行不行啊
陈升：行，应该可以
汽车点火多次才被启动
38 盘山公路 日 雨
云雾缭绕，汽车破雾前行，实时广播：上月发生了一起离奇交通事故，肇事司机开一辆白色皮卡车将前方自行车撞翻，死者为青年男性，手里拿着一张苗族蜡染，当时肇事司机酗酒驾车，他告诉警方看见野人坐在后座，全身棕色毛发，眼睛发光，喉咙里发出打雷的声音。广播里播放着《坚固柔情》
陈升：有一天在井下挖煤，那天实在太累了，就从井下坐绞车上来，因为那里面（监狱）有个规定，只要安检的人抓到坐绞车的，就要把当天生产的煤全部扣了。那段时间坐绞车死了几个人，所以管得很严，那天也是怪我运气不好，刚刚坐上去，就被安检的抓到了。那个师傅好像姓王，我就求他，我说，老师傅，求你了，这次我真的错了，放过我这一次。我真的太累了，下次我再也不敢坐了，这个事情希望你能别瞒着往上面报，你要报上去我肯定就完了。当时他也没说什么，我就以为没事了，谁知道等我回去后，把澡一洗，刚刚把饭吃完，两个带班的队长就来了,把我叫去办公室，为这事狠狠的打了我一顿。到最后我快要满刑的时候，我才晓得，因为他们当地以前不会搞事，是看见狗的姿势和体位以后才学会，所以他们当地是把狗叫做老师傅
黄三：升哥，算我欠你的
陈升：就算我把你报出来也减不了几年，何况我们这种的关系，没必要
黄三：升哥，你老妈留下的房产证在老医生那里，老歪去闹过几次，抱着小卫卫去的，你妈说让你以后帮着看看小卫卫，老歪是废了的
陈升：花和尚来找过你没有
黄三：找过，留有一笔钱，我都给你存下来了，你妈妈要我帮你把那个诊所盘下来，和老医生一起做
陈升：不是喊你直接拿给张夕吗？她每个月写信给我，都是说以前，从来没说她现在的生活，她是不是已经嫁人了？
黄三：升哥，开慢点
陈升：我问你张夕现在在哪？我想见见她，在里面特意学了首歌
黄三：嫂子去年就病逝了
39 火车上 日
迷幻的声音，陈升从火车上醒来
40 隧洞口 日
几个苗人进了隧道，然后陈升跟着进去了，荡麦，蜡染，苗人吹芦笙的影像
41 荡麦 日
（长镜头之旅）
洋洋从屋里出来，长大了的卫卫做着摩的生意
洋洋：伯伯，我出去了
卫卫躺在摩托车上候着她，门前还有一伙摩的司机
另一个司机：坐我的车走不走
洋洋上了卫卫的车
洋洋瞧见绑在摩托车后座的蓝桶
洋洋：这是什么
卫卫：我刚去拉了颜料
洋洋上了车，点火又打不燃
洋洋：又打不燃啊？
卫卫：马上
洋洋气愤之下，坐向了其他人
洋洋：谁的车，走不走啊？
一人：肯定走嘛
卫卫看见洋洋坐别人的车走了：哈卵
当中一小哥：你骂什么？
陈升背着手提包，从小路走出，问路：有几个吹芦笙的苗人你们晓不晓得？
小哥：你讲什么？
陈升：吹芦笙的苗人
小哥：哦，现在没人吹芦笙了
卫卫：我晓得
陈升：你晓得？吹芦笙的苗人
卫卫：我天天跑摩的，前面就有
陈升：前面，那麻烦你带我过去好吗？
卫卫：上来嘛
这时一小哥：小心被他敲诈哦
陈升没在意，上了车
陈升：开慢点
摩托车轰鸣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甩过一排苞谷地
（诗：命运布光的手，为我支起了四十二架风车，源源不断的自然；宇宙来自于平衡，附近的星球来自于回声，沼泽来自于地面的失眠，褶皱来自于海，冰来自于酒；通往岁月的应急灯，通往我写诗的石缝，一定有人离开了会回来，腾空的竹篮装满爱，一定有某种破碎像泥土，某个谷底像手一样摊开。）
车子停在了一块坝口
陈升：到了？
卫卫：那边那几个都是苗子，会吹芦笙
陈升：多少钱？
卫卫：二十
陈升：二十？不是五块吗？
卫卫：五块？你相信那几个？那几个把你带到什么地方抢了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升：鬼地方不大，还有点黑
陈升付了钱，走向那边一间老房子，有个乐队正在装车，门口还有两个人在吃饭
陈升：老人家，请问有几个吹芦笙的师傅你们知道吗？
老人听不懂汉语，唤了另一个人过来
师傅：有什么事？
陈升：请问下师傅，有几个吹芦笙的苗人，你晓得他们去哪了吗？
师傅：哦，那几个师傅出去了，不在家，这些年轻人都不会吹
陈升：那今天有车回镇远去吗？
师傅：你会镇远啊？这有个皮卡车再修，也要过那边去，你去也很近，过条河就到了，我和他们说一声，你坐他们车过去吧
陈升：那就麻烦你了
师傅走向皮卡车司机：酒鬼，麻烦你带他们到河边去
酒鬼：可以
师傅：他们前面装了东西，你就和他们挤在后面吧
陈升：方不方便？
一歌手：没什么方不方便的，我们是去搞个演出
陈升：那就麻烦你们了，谢谢了啊
歌手将陈升拉上了车
酒鬼：人齐了？
歌手：走吧，酒鬼
皮卡车启动
陈升：你们这是搞什么演出？
歌手：我们是做流行演唱会的，本来是帮我们师父做的，但师父去看望师公去了，我跟你讲，我师父都是唱苗歌的，我们这次好不容易搞一回流行歌曲，你会唱流行歌吗？
陈升：我不会唱流行歌，我只会唱儿歌
歌手：儿歌？儿歌我们也唱啊，你听
小茉莉的歌声，汽车穿越小镇，两旁贴着广告标语，恰似异境
“小茉莉，请不要把我忘记，太阳出来了，我会来探望你......”
卫卫在前面被一伙人欺负，脚踩在蓝桶，头上也套着蓝桶，念：1,2,3,4,5...18,19...
陈升摘掉耳机，歌停，下车走过去
陈升：你是搞什么？有点出息行不行？让他们欺负，你这是搞什么啊
卫卫低头：你是谁？
陈升拉起卫卫的手：这手表是你画的吗？你是不是骗了他们钱？搞得被他们欺负
卫卫摘下桶：没有，他们要抢我望远镜
陈升：被这几个欺负你是搞什么鬼？
卫卫：又把老子车锁了
陈升：把你的车锁了，拿着，我帮你把锁开了，待会你免费送我去车站
卫卫：车站？你要去哪？
陈升：我要去镇远
卫卫：镇远，我只能送你到河边，然后你自己坐船过去，我们这没有火车站
陈升：没火车站
陈升蹲下，替卫卫开锁：那等下你帮我找一个裁缝店，我缝几个扣子，坐车来时掉了
卫卫：可以
陈升开了锁：好，你试下
卫卫系好桶：我先推上来
陈升：你别去惹他们了
卫卫：他们就是人多而已
卫卫扶起摩托车：嗯，可以，上来吧
陈升：你这车怎么老是熄火，开慢点
卫卫：往后退点
车子又打不着了
陈升：怎么又打不着？
卫卫：马上，车有点老了
车子往回开，下了一间小路
镜头抄近路，镜头和摩托再次交接在河边的小集市
卫卫停车：你先去吃点东西等我
陈升：这有什么吃的？
卫卫：只有这些，随便吃点
棚下有块粉摊
陈升招呼：老人家麻烦你打两碗（粉）
卫卫坐过来
陈升：这里很像凯里
卫卫：凯里？
陈升：嗯，去过没有？
卫卫：没去过，但是洋洋马上要去凯里
陈升：洋洋？
卫卫：等下你就看见了，你叫什么？
陈升：你叫我老陈就可以了
卫卫：老陈，洋洋马上要去凯里当导游，我还会背她的凯里导游词
陈升：导游词？
卫卫：凯里是黔东南亚热带季雨气候区，年平均气温为16.8℃-18.5℃......
皮卡车司机酒鬼进了一家酒馆
酒鬼：老板，你找个酒壶给我打两斤酒
老板递来一个壶子：这是我帮别人先打的酒
酒鬼：就这么点
老板：就这么点，别喝那么多了
酒鬼：行，记账上啊，走啊
老板：好的
酒鬼走向洋洋的裁缝店，洋洋在吃饭
酒鬼：洋洋，我衣服烫好了吗？
洋洋：等一下
酒鬼：快拿给我你在吃，我赶时间回家
洋洋递过衣服：今天回家啊？
酒鬼：是啊，所以过来拿衣服，走了啊
卫卫：帮我朋友补两颗扣子，凯里的朋友
洋洋瞧着陈升，用普通话：我也是凯里的
卫卫拿洋洋的卷烟闻
洋洋：等一下，我还没卷好一包，那你进来把衣服脱下来
陈升进屋脱衣服
楼上，未知女人：洋洋，水烧好了没有？
洋洋：还没有
女人：好了教我一下
洋洋：好
镜头上楼，乐队二人打台球
一人：你输了
另一人：差点点那个球就进了
楼上，张夕在晾衣服，二人打完一局，下去排练，镜头跟着下去，张夕去裁缝店拿热水，赤身的陈升
洋洋端起热水瓶：给
张夕：好，谢谢了
陈升看到张夕，拿起暗红花衬衫（老医生送给林爱人）就追了出去，背后拔火罐印子依稀可见
张夕：我今天要关门了，不做生意了
洋洋：你去不去看演出嘛
张夕：要去，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就过去
洋洋：好吗
镜头跟着洋洋走，身后的陈升站在洗发店门口一动不动
卫卫在前面截住洋洋：你现在去哪？
洋洋：对岸
卫卫：我拿车送你过去？
洋洋：没有必要
洋洋披上一件薄衬衣，下到河边，河边撑夫船上等候
洋洋：对岸
洋洋坐在船上开始背导游词：凯里东接台江雷山两县，南临麻江丹寨两县......
远处，卫卫骑着摩托车从木板索桥上过河，洋洋一卡顿，河对岸卫卫的声音就隔空补上
洋洋下船：谢谢
台阶上，有阿婆摆玩具地摊
洋洋：风车多少钱？
阿婆：这个五块
洋洋：三块可以吗？
阿婆：三块不行
洋洋从袜子里掏钱：就三块钱嘛
阿婆：三块得不到，这是小孩子玩的，不是大人玩的
洋洋递钱：我喜欢，拿这个
卫卫在上面等候多时：这个要有风才好玩
卫卫从洋洋手中抢过风车，自己跑起来，风车随风而转
对岸，乐队排练浪人情歌；远方，火车轰鸣
洋洋停住了：有火车？
卫卫：啊？
洋洋：我去看演出啦
卫卫骑上摩托车，在桥口等候，洋洋抓走被卫卫弄坏了的风车，一个人过桥
卫卫推着车凑上去：你什么时候去凯里
洋洋：马上了
卫卫：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洋洋不说话，快步走到洗发店，张夕在给陈升洗头
洋洋：我先去看了
张夕：你先去，我这边忙完就过来，过来吧，来冲下
镜头进了店里，陈升背着手，低头
张夕：我们这里的人说，背手的人是有罪的
陈升尴尬的放下只手：为什么？
张夕：老一辈的说是被捆绑流放过来的
沉默，洗完头后，陈升坐在椅子上，让张夕梳头
陈升：我以前有个朋友，他和他老婆是在舞厅里认识的，后来他们结婚住在一个小房子里，小房子旁边有一条瀑布，瀑布声音蛮大，他们在家只跳舞，不讲话，因为说话听不到，后来他婆娘就生了大病，他又没钱，就去找以前的大哥，大哥拿了笔钱给他，后来他大哥的崽就遭了，遭他仇家活埋了，整死了，活埋之前把手指姆砍了，老大觉得在社会上混，崽死了是正常的，但是他觉得整都整死了把手指头砍了，心里梗起不舒服，后来他跟着老大把手指头的债要回来，后来严打，他被判九年，他就和那女的协议离婚了，他一样都没要，后来他坐九年出来了，然后呢，他婆娘死了，他才晓得
陈升一直抹着眼泪
张夕：那她牢里一直没有他老婆的信息吗？
陈升：我不晓得，在里面他经常收到他老婆的信，在信里说，想去看看大海
张夕：其实，我也想去看大海
陈升：以前在汞矿监狱的时候，有个池塘被汞矿染成蓝色的
张夕：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有海豚？
陈升：海豚？那是重金属超标，怎么会有海豚，你把灯关了
张夕：什么？
陈升：你把灯关了
陈升起身自己关了灯，拿起一只手电筒
陈升：你把手拿过来
张夕：什么？
陈升拿着张夕的手盖住电筒，手指在灯的透射下发的通红
陈升：你结婚了？
张夕：恩
陈升：这就是我看见海豚的感觉
张夕迅速收回了手
张夕：演出快要开始了，可以，洗好了
陈升：好吧
张夕：你要一起去看演出吗？今天唱的是流行歌
陈升：行嘛
张夕一路小跑，往后望了几眼
张夕对洋洋：我眼皮好跳
洋洋：啊？
张夕：我眼皮好跳
卫卫一旁用红纸折风车，陈升将手提袋递给他
陈升：拿一下
陈升对张夕：我唱首给你听
音乐停
陈升：唱一首，小茉莉
“海风吹着她的发，她的发，我和她在海边奔跑，她说她要寻找小贝壳......”
张夕哭了，陈升紧张的忘了词
卫卫：再不走就赶不上船了
卫卫将折好的纸风车给了洋洋
洋洋：唉，你等一下
陈升：那么我在上面等你
洋洋：给你拴上这条红布，应该就不会熄火了吧
陈升对张夕：你不是喜欢听歌吗？这盒磁带送给你，这是李泰祥的《告别》
陈升走过巷子，上了小路，卫卫骑车赶到，主题音乐起
卫卫：上来嘛，坐稳了，又熄火了，洋洋栓了红布都不管用？
摩托车再次启动
卫卫：老陈，一会儿我把你送到荡麦河边，我就走了，我还要去画火车
老陈：画火车？
卫卫：洋洋讲除非我可以让时间倒回去，她才会回来
老陈：那你打算怎么办？
卫卫：我肯定有办法让她在火车上看到，我跟你讲，凯里那边运煤的车会在荡麦停，我在每一节火车上都画上钟表，我让他们全都连起来。我们这个地方经常有野人跟着人，一会儿我把你送到那个等船的地方你一个人要小心，我给你捆两根棒棒在手上
陈升：捆哪样？
卫卫：木棒棒，捆在你手肘上，野人能分清楚人的正面和背面，会悄悄跟到你，然后从后面抱到你，等他抱着你，你手肘上的木棒会抵到他腋窝，他就会笑起来，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跑啊
陈升：你叫什么名字？
卫卫：啊？卫卫
陈升：卫卫？像梦一样
陈升坐在摩托车上，朝后面看了看
42 陈升家 夜
（回忆）
暗红画面下，抽烟的陈升和张夕在球灯下，他们不说话
卫卫画外：老陈，保重啊
43 河边 日
卫卫骑车走了，河边，陈升扔掉夹在胳肢窝防野人的木棒
（诗：今天的太阳，像瘫痪的卡车，沉重的运走了整个下午，白醋，春梦，野柚子，把回忆塞进手掌的血管里，手电的光透过掌背，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蓝色绣花布鞋在水底游动，陈升划船到镇远旅馆
44 车上 日
花和尚镜中刮胡子，花和尚和陈升等卫卫放学，副驾驶座位上待修的风扇
陈升：还有多久？
花和尚：差不多下课了，明天他们上手工课，跟我要扣子，做手工，我没有，只有上街去买，随便带我的电风扇去修一下
陈升：今天我就要把他接回家
下课铃声响，孩子们在田间奔跑
花和尚：这几年你只是因为户口，才找过我一次，这次好不容易来又要把人带走
陈升：我不想听你扯
花和尚：我不是扯，你看我现在的生活过的如何，我每天接送这些娃娃上学放学，我是真的喜欢他们
陈升：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关系？
花和尚下车，拿抹布洗车头境
花和尚：现在我已经得了心肌缺血，你以前在外面流了多少血，现在我就缺多少，我听到老歪要卖卫卫，就赶紧去接过来，我是怕你的心也像我当初那种感受，让卫卫陪我几天，等凯里开学的时候，你再接他回去
陈升抓了把纽扣，撒在钟表上
陈升：在路上刚好拿了一些扣子，明天给他上手工课，我周一来接她
陈升走了，钟表倒映在车窗上和挂在车上的手表
45 祠堂 日
牛铃声，陈升躲在一间小祠堂里，拿起手中的望远镜眺望孩子们放学，卫卫回望
（诗：所有的转折隐藏在密集的鸟群中，天空与海洋都无法察觉，怀着美梦却可以看见，摸索颠倒的一瞬间，所有的怀念隐藏在相似的日子里，心里的蜘蛛模仿人类张灯结彩，携带乐器的游民也无法传达，这对望的方式接近古人，接近星空。）
46 田间 日
草丛里，初生的牛犊，陈升望着芭蕉抽烟
47 林爱人家 日
苗人说话的声音，陈升拿着林爱人的照片（致光莲），苍蝇停留在他手上
画外林爱人之子：我父亲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
陈升：走了？
林爱人之子：嗯
门口有五位芦笙苗人
陈升：他们几位是做什么的？
林爱人之子：他们是我父亲的徒弟，来这里给他们唱最后一首歌的
陈升：还有一盒磁带，我在路上丢了
芦笙响起，声彻田间
48 火车 日
陈升把手从火车窗外伸出，将烟蒂弹到隧道墙壁上，火星四溅。火车驶出隧道口，左边是之前进去的隧道，右边是出来的隧道
（诗：冬天是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三月，四月；当我的光曝在你身上，重逢就是一间暗室。）
铁轨一边，有辆火车开来，陈升睡着了，而时间，也开始回溯

                

                【说明】《路边野餐》原作者为毕赣，本文为复写版，来自影迷bearhu对照码字。
来源：影视工业网。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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